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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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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寧窈被靈泉泡得暈暈乎乎,頭腦發熱,只感覺手中握到隔著輕薄衣料的大蟒蛇。

下意識以為是這條不聽話的蛇鉆進了大魔頭衣服裏。

搞不好是只找死的蛇妖。

她微微用力,握住蛇頭,就要一舉將它拔出……

“別動,乖,別動……”陸執面色微沈,聲音莫名變得低啞,他語氣放軟,“放手,別拽。”

寧窈感覺一股靈力聚成的力道在她腕上繞一圈,控制著她無法用力,卻又遲遲沒有將她的手拉開。

她有些懵:“這是什麽?不是蛇嗎?”

陸執不說話,自面頰到耳根染上一層薄薄緋色,他帶著幾分惱意開口:“不是,你快放開。”

“可是有蛇在你衣服裏,不拿出來蛇會咬你……誒,這蛇怎麽回事,好像變大了……”

寧窈被他不耐煩地吼了,一面委屈,一面又禁不住好奇。

她甚至想潛進水裏看一眼到底是什麽。

幸而陸執提前察覺到她的意圖。

他以那絲靈力牽制住她,手扣在寧窈纖細的後頸,傾身向她,額頭相貼,眼神羞惱而又無奈,“不是蛇。”

不是蛇?那為什麽鉆你衣服裏……

等等……

寧窈被他冰冷的額頭貼上,靈臺之內忽然一陣清明,她眼神懵了下,似懂非懂,一寸寸向下移,透過溫潤而半透明的水波,她隱約看見,自己的手正握著什麽,很可疑,很不對勁的東西。

啊!

該不會是……

寧窈驚得差點從水中一躍而起,她無辜地朝陸執眨眨眼,打算松手,然後當什麽都沒發生過。

然而……

她試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成功。

寧窈心虛地苦著臉,結結巴巴地說:“那個……陸執啊,我不是故意的,你一定要相信我。”

“還有,你這個挺……成功證明了你自己的實力,嗯,之前是我誤會了。”

陸執面上飄過一團陰霾。

寧窈小心翼翼沖他一笑:“那個,你得先松開我,我才能松開你……餵!我是叫你松開,不是要你用力……”

好討厭……

她的手失去控制,全憑他人操縱,她意識到什麽,一雙水霧蒙蒙的杏子眼微微睜大,好委屈地望著他,卻沒能讓他心軟。

甚至……

在水下,他薄如蟬翼的青衫浮起來,她被迫探進去,手心仿佛著火,閉上眼睛不敢看,脫力地靠在大魔頭肩上,張嘴用力咬他,一邊哼哼唧唧催他快些。

“我真的以後都要討厭你了,”寧窈將他脖子咬出血,委屈地嚶了聲,“你這個大反派……”

真的以後都不要理他了!

寧窈在心裏罵了陸執無限次,嘴裏也罵,可是剛開口兩個字就被他吞沒呼吸。

不同於他手上的強硬,親吻時卻又格外溫柔,小心翼翼地試探,帶著安撫的意味,幾乎像是在討好。

不要討厭他……

就算是討厭,也不要妄想從他身邊逃離。

寧窈手都酸了,半癱軟在他身上,哼哼唧唧,自言自語地說:“給我洗幹凈給我洗幹凈,嗚嗚嗚我臟了,我再也不是香噴噴的美少女了……”

陸執沈默地給她洗手,她感覺他有力而修長的手指從她每一根指縫中穿過,柔和而有耐心。

無論寧窈怎麽抱怨他都不吭聲。

“你說話呀,是不是知道錯啦,”寧窈大聲哼了一下,“你知道錯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你的,除非你每天向我鄭重道歉,再帶我吃好吃的,給我澆水。”

陸執垂眸看著她,眼中那片濃郁深邃到化不開,她心尖莫名顫了下,他忽然松開手,背過身,留下一個莫名孤單的小背影。

寧窈滿頭問號。

幹嘛,她還沒委屈完呢。

眼前傳來潺潺水聲。

寧窈狐疑地戳戳他肩膀:“你在幹嘛?”

過了好一會兒,他輕言細語地回答:“洗澡。”

寧窈:???

不是吧,大魔頭現在這副受欺負小媳婦的感覺是假的吧?

剛剛是誰拉著她手不放的?

這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模樣是在鬧她吧?

大魔頭是不是精分啊?

為何這會兒看起來像是受到傷害,需要調整心態,默默舔舐傷口的小可憐……

寧窈麻了。

她發誓再也不理大魔頭了,一定。

……

陸執背過身,寧窈翻著白眼哼哼著,也背過去。

她的神魂忽然一陣波蕩,聽到一個浪蕩風騷的密音。

“公主公主,小葉呼叫公主,公主能聽到嗎,小葉呼叫……”

“聽到了,有話快說,沒正事別唧唧歪歪。”

寧窈現在沒好氣。

逮誰罵誰。

葉無鏡簡直是送上門找罵的。

葉無鏡無論如何被罵都能保持嬉皮笑臉,“殿下,你和陸執沒事吧?”

“沒……沒事,我們能有什麽事?”

“我試了好多次,都沒能沖破他在青鸞山布下的層層屏障,就剛才,一下子!他的神魂突然空了一瞬,不然我猴年馬月才能跟你說上話。”

神魂……空了……一瞬。

寧窈臉上燒起來:“關,關你什麽事啊?小七十五他們怎麽樣,還有小哈,你們都好嗎?”

她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。

再聊下去真的要腳趾摳出一座青鸞山。

葉無鏡說:“都很好,那天陸執帶你離開後,我們趕在離島崩塌前安全到達鄰鎮,我們找到小七他們,人倒是沒事,都活得好好的……”

寧窈突然緊張:“不會是受傷了吧?誰?”

她原本是不擔心的。

小七和十五都有築基期修為,至少能自保。

唯獨她家二哈,武力值低,腦子不行,還愛挑事。

葉無鏡嘆了口氣:“就是你新收的男寵咯,他第一天拆了人家客棧,第二天拆了一家飯店,第三天拆了鎮長家房子,因為鎮長女兒看上他想搶他回家他不肯,就……”

寧窈疲倦地捏了捏眉心。

“告訴小七,雙倍賠錢給人家,至於那個不成器的逆子,把他打包送給鎮長女兒算了。”

葉無鏡哈哈大笑:“公主果然爽快,可惜小七已經表明身份,現在鎮長表示要送你十八個男寵以表歉意。”

十八個男寵……

寧窈浮在水中,忍不住抖三抖。

她無語地望了眼陸執的背影,算了吧,有他一個就夠受的。

“我不要,讓小七收下吧。”

頓了頓,方聽見葉無鏡語氣暧昧地說:“恐怕不行,我那小師侄第一個不同意。”

寧窈想了想,“周允梁?他跟我家小七……他在追她?”

“哈哈哈,不好嗎?我覺得他們很配啊,你跟陸執都能那什麽對不對?”

寧窈目光微凝,一字一頓地問:“我和陸執怎麽?你都知道些什麽?你到底……是什麽身份?”

是敵還是友?

她直覺這個葉無鏡不簡單,他知道很多事,甚至和陸執的過去息息相關。五十年前那場卑劣的封印,真的跟他毫無關系嗎?

葉無鏡低咳幾聲,笑了笑:“行了,知道你不相信我,其實很多事你可以問他的,相信他都會告訴你。”

接下來,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凝肅。

“離島的事已經不是秘密,月明宗全宗被滅,宗主的屍身還被掛在山門口示眾,”葉無鏡想到那個人頭蛇身,原本美艷的臉在風吹日曬下變得面目猙獰,他都忍不住覺得惡心,“現在以天音法寺的妙慧主持為首,各大門派知道陵山君墮魔後現世,決定一起攻上青巒山,合力將他誅殺。”

寧窈冷哼一聲:“天音法寺,妙慧主持……”

她記得,系統給她的回憶片段裏曾見過的。

仙魔大戰的最後關頭,三大派的頭目站在山頂觀戰,商量要對陸執下手。

其中就有這個不知羞的老禿驢。

滿口阿彌陀佛,實則佛口蛇心。

佛祖都會為他感到羞恥的。

“他們憑什麽殺陸執,憑厚臉皮嗎?”寧窈秀眉蹙起,眼中凝出冷冰冰的殺意,“離島一事本就是月明宗主動挑起,他們殘骸無辜島民,就為了釣魚引陸執出來,這樣的門派不該滅嗎?”

即便僅是透過密音,但彼此間能感覺到靈力波動。

葉無鏡驚訝地察覺到,寧窈在這一刻迸發出殺意。

不止如此。

就連她的修為都不得了……短短幾天,她竟然從築基期一躍成為元嬰……

不對!

是正在融合期的分神境!

要達到這種效率,除了雙修,葉無鏡想不到其他的修煉方法。

糟糕,那陸執剛才神魂空虛那一下,莫不是在……

死了死了,他這不是打攪他們的好事?

葉無鏡突然後背一涼。

他頭皮發麻,一時間顧不得許多,一口氣不打岔地說:“現在月明宗罪行如何已經不重要了,反正人都死了,現在問題在於……所有人都認為你被陸執擄走,他已經墮魔,挾你為人質,要鬧得天下大亂。”

寧窈差點笑出聲。

“什麽?我被陸執擄走?我是人質?”

這句話雖然沒什麽問題,可處處是槽點。

哪有人質像她過得這麽好,好吃好喝有澡泡,晚上還能享受大魔頭的人肉床墊服務?

“是很荒謬,但是大家相信,這就足夠了,最重要的是,你的父皇母後也相信。”

這次各大門派合力圍攻青巒山,就是受大月國仁宣皇帝及皇後所令。

自古以來,起兵都會打著清君側的名號。

無一例外。

而這一次那群正義之士,以寧窈做借口,美其名曰“營救公主殿下”,為了誅殺化魔的惡龍。

可是,究竟誰才是惡龍?

寧窈心神恍惚。

她控制不好靈力,泉水變得灼熱難耐,就連眼尾都因為生氣而變紅。

密音被陸執切斷。

他結實有力的手臂掐住她的腰,一個羽毛般輕盈的吻落在她肩膀,她像被燙到,禁不住顫抖一下,感覺到他依戀地將她整個人裹在懷裏,跟只大狗勾似的蹭她頭發。

“在跟誰說話?怎麽不讓我一起聽聽?”

寧窈:“……你老人家正忙著呢,怎麽好意思打攪。”

陸執低低地笑了起來,胸腔震動,“我忙完了。

是嗎?寧窈翻了個白眼。

我不信。

她撅著嘴無情戳穿他:“大佬,能把你的蛇收回去嗎,這樣真的很不禮貌呢。”

這個一會兒純情少男,一會兒無恥老混蛋的大魔頭,他居然又笑,還好意思咬她耳朵,可謂精分至極。

“你很想吃蛇肉?”

他問得漫不經心,寧窈卻聽得想躲起來。

啊啊啊啊好煩吶,這個老男人是不是在暗示什麽,她變顏色了變顏色了!

寧窈義正嚴辭拒絕:“我不想吃蛇肉,我最討厭蛇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有個很討厭的大魔王他就老愛玩蛇,陰森森的,還說蛇語,特別厲害特別壞,害了好多人。”

想起她喜歡的角色,寧窈一陣心痛。

大魔王……陸執記得寧窈叫過他大魔頭,現在又來個大魔王。

他心中莫名不舒服,泛起酸氣,“他在哪兒?叫什麽名字?有多厲害?”

寧窈下意識回答:“叫伏地魔,在……你找不到的地方,反正挺厲害的。”

陸執不屑地冷哼一聲:“伏地魔又是哪個野男人?沒聽說過。”

寧窈:“……”

能說嗎?

大魔頭這吃醋的模樣,好像聽女朋友提及外校扛把子,怒氣沖沖要去找對方單挑的優質小學雞。

簡直可愛到無敵!

寧窈扭扭捏捏地回身躺他懷裏,好一陣膩歪,“哪有野男人?沒有野男人!我們小陸就是最厲害的!”

陸執微瞇起眼,明知笨兔子在敷衍自己,他還是很受用。

他任由寧窈撒了會兒嬌,直到她累得睡著,才輕輕托起她帶回岸上,用法術將她全身水汽烘幹。

月光下,寧窈睡容恬靜,白得像發光的夜明珠那般耀眼奪目,他目光慌亂地掠過一瞬,隨即紅了臉,胡亂地吞下三顆清心丹,幫她裹成小粽子,帶回洞府裏。

寧窈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。

她感覺到陸執在身邊,卻累得手指頭都動不了,感覺神府內有股能量在激化,全身經脈灼熱異常,很不舒服。

直到那團靈力在神府內四下翻騰,從各處融匯,漸漸積蓄,沈澱,化為一汪靈泉,而黑心蓮環繞其中,無形中消解了那股灼熱。

變得溫和又清涼,化為她自己的力量。

這才舒服了些。

寧窈剛睡著,突然被人捏著肚子吵醒,她不耐煩地睜開眼,聽見陸執悶悶地說:“才長了這麽一點肉。”

“……”她是少女人設啊餵!

為什麽執著於讓她小肚肚長肉!

沈默良久。

陸執像午夜勾魂的美艷男鬼,緩緩爬上來,枕在寧窈溫熱的頸窩,一會兒玩她頭發,一會兒捏她臉,一會兒掐她腰。

看寧窈一直沒動靜,他嘆了口氣,然後傾身上來親吻她,直把她吻得喘不過氣。

寧窈以為這樣就結束了。

她的小嬌夫陸黛玉終於鬧夠了,她可以睡覺了。

誰成想,她剛平靜下來的神魂忽然被貼上,勾勾纏纏,綿綿密密,粘人又讓人欲罷不能地試探,像暴風一樣將她卷起,折騰得死去活來。

寧窈哭唧唧地睜開眼睛:“我……我要跟你分居!”

離婚!

“終於醒了?”陸執那雙黑眸凝視著她,嘴角勾起一絲得逞的笑意,“說,是那野男人美還是我美?”

寧窈:!

你就是為了問這個!

你美你美你全家都美!

寧窈又生氣又委屈,哭了好幾場,唇色如雨中紅露,直到天快亮才被饒過。

寧窈的神魂經過一夜折磨,就像打了雞血那般,她開始睡不著了,想拖陸執起來陪她聊天。

狗男人居然睡著了。

無論她怎麽在耳邊唱歌,捏他臉,拽耳朵,給他頭發紮小辮,掀開他衣服數腹肌……一番操作下來,他睡得像死豬,寧窈反倒累個半死。

她熬到天亮才睡著,等再醒來,發現陸執不在身邊。

只有他臨走時留下的一道密音。

“我出去一會兒,回來給你帶吃的,繼續睡覺。”

嗯嗯?

他走了?

那就是她身上的禁制消失了?

寧窈試著走到洞府,才發現洞外設了一道屏障,她眼前是一覽無餘的曼妙山景,卻踏不出半步。

她如今的修為已至分神境,倒是可以試試能不能暴力破開。

寧窈想了想,算了,她好困要睡覺。

費勁逃跑這種事情不適合她。

還是待在這裏比較舒服。

她安心地躺下做鹹魚,活像個等待丈夫打獵歸來投餵的小妻子,非常心安理得。

等陸執回來,寧窈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靈力,揉著肚子奔向他,“小陸,餓餓,飯飯。”

陸執垂下眼眸,揉揉她的頭發,然後反手扔出一個老禿驢。

“砰”一聲砸在石壁上。

寧窈忍不住皺起眉:“我雖然胃口好,可也不是什麽東西都吃得下的。”

“這不是給你吃的,這是天音法寺妙慧主持,我特意請他來做客。”陸執輕描淡寫地說,順便擡起手,幫她整理睡得亂翹的呆毛。

寧窈:啊,終於輪到這家夥了啊。

也對,道一宗和月明宗都已經各歸塵土,只剩下天音法寺,也該到他了。

妙慧一身袈裟染上血汙灰塵,滿腦袋血,白須只剩半拉,鞋也掉了半只,被一根索仙繩捆得結結實實,躺地上喘粗氣。

明明是高高在上,平日受萬人敬重的老僧,搞成這副德行。

看來大魔頭的詞典裏是沒有尊老愛幼這個詞了。

真慘吶。

老和尚吐出一口血,他在禪房裏打坐,陸執一路攻上來,死傷無數,天音法寺四大金剛也沒能攔住他,剛打照面,妙慧就知道自己兇多吉少,他準備自我了斷,卻被陸執一把靈劍斷了手腳筋脈,連靈力也被抽空。

如今他靈臺被毀,氣海衰竭,早已是個廢人,任人殺戮折磨。

他倒在地上,忘向陸執的眼睛,平靜地說:“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,魔頭你要殺便殺,老衲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,今日也不會求饒,只恨當初沒能早日將你斬草除根。”

陵山君面沈如霜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,像一尊無悲無喜的修羅像。

他沒有被殺。

卻被帶回青鸞劍宗。

他艱難地睜開眼,在面前好奇地打量他的小姑娘,莫非就是……

“公主,你是公主……”妙慧念了句“阿彌陀佛”,“還好公主沒事,魔頭還沒戕害於你,你的父母可以安心了。”

寧窈點點頭,在他面前蹲下:“對呀,我是公主,你是妙慧方丈,我認得你。”

妙慧心中萬分感慨,他開始苦惱,該怎樣將信息傳遞給公主,讓她知道各大門派很快會趕來救援。

卻沒想到。

寧窈伸手扯了扯陸執的衣衫,語氣脆生生的:“對了!我差點忘了告訴你!葉無鏡說有幾個門派合夥要來青鸞山對付你!”

她忽然想到什麽,懊惱地說:“糟糕,忘了問他是哪幾個門派。”

妙慧老和尚:“……”

剛想提醒她別露出痕跡讓魔頭發現,她卻自己爆料出來了。

“公主!你可知你面前這男人是誰?他是陵山君,五十年前墮魔的大魔頭!殘害無數生命,就連你師尊闕道子都被他殘忍殺害!”

寧窈拍拍手,響起清脆的兩聲,眼神澄澈又無辜:“殺得好呀。”

妙慧:“……”

他正要說些什麽,突然身上的索仙繩重重地收緊,像藤蔓一樣,繩索上密密麻麻的尖刺紮進肉裏,伴隨著神魂的巨痛感,他無力地倒在地上,血染遍整個袈裟。

寧窈往後挪了幾步,“嘖嘖”出聲,不禁搖了搖頭。

陸執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:“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殘忍?”

寧窈仰著臉看他,狠狠瞪他一眼:“我是不高興。”

他“嗯”了聲,眼眸垂下,長睫壓出一層陰霾,避開寧窈的眼神。

寧窈勾勾他的手指頭:“我快餓死了,飯呢?我要幹飯!”

他好似是楞了下:“就這樣?”

“嗯啊,就這樣。”

他扯了扯唇,眸中冰冷一閃而逝,他彎身將寧窈抱起來,像抱小孩的姿勢,聲音低柔:“你就知道吃。”

寧窈眨眨眼:“沒錯,所以什麽時候有的吃?”

“……現在。”

“好耶!有飯吃了!小陸陸,我們去昨天那家酒樓吧,他們家酒糟鵝掌好好吃哦。”

陸執:“口水流出來了……不要用我的袖子擦……算了。“

被揍得死去活來,只剩半口氣的妙慧躺在地上,目光絕望。

同時還有幾分迷惑。

那個被魔頭抱在懷裏的女子真是公主?

那個對她多半縱容寵溺的大魔頭真的沒瘋?

他一定是靈力流失,太累太痛了才會產生幻覺。

這不可能是真的。

阿彌陀佛。

……

原來陸執除了老和尚,還帶回了天音法寺的土特產如下。

蓮池比目魚若幹,

妙法仙桃若幹,

慧心琉璃果若幹,

長尾靈雞若幹,

……

寧窈“哇”地一聲撲到陸執身上,開心得瞇起眼睛,她真是越看陸執越順眼。

大魔頭這種類型的男朋友也不錯。

到別人家裏做客從不走空,除了把主人請回來做客,還不忘給她帶土特產。

寧窈支使傀儡人把魚烤上,再把果子洗好了端面前,剩下那些魚暫時吃不完,那就曬成魚幹,也別有一番風味。

琉璃果是天音法寺獨有的一顆琉璃果樹結成的,小小一顆,外表晶瑩剔透,沒有果核,比櫻桃的顏色還漂亮,甜中帶一絲果味特有的微酸,恰到好處。

寧窈一個人能吃十大筐。

就是洗起來麻煩,她當然懶得做這些細致活,索性賴到陸執身上,推他去洗果子。

具體做法主要是模仿舍友不想洗葡萄,跟她男朋友撒嬌的嗲精模樣。

可惜陸執不是舍友的親親男朋友。

他是大魔頭。

要他洗果子那是不可能的,有辱反派體面。

陸執只是看她一眼,懶洋洋地擺了擺手,“我不要。”

寧窈:?

他拖住寧窈的手臂,埋頭在她頸窩膩了會兒,像只大貓一樣,過了會兒,他非常任性地一下躺到寧窈肚子上,當然也沒忘記揪她肚子上的肉,評價道:“太瘦了,待會兒多吃幾條魚。”

然後他開始睡覺。

是真的睡,寧窈叫了幾聲他都沒回應。

寧窈望著他睡熟的樣子,眉頭緊皺著,怎麽也不舒服。

她也是前幾天對血魔咒嚴刑逼供才知道,陸執不愛睡覺,他也不需要睡眠,血魔咒總會趁他睡著的時候派出死魂,折磨他的神府。

試想想,要是她睡覺必發噩夢,有個紅衣女鬼總在夢裏試圖掐死她,好占據她的身體。

她也會討厭睡覺。

“陸執小可憐。”她細白的手指穿過他的黑發,一下下輕輕地幫他梳頭發,他發質很軟,讓她想到曾見過他娘親為他洗頭發的畫面。

那個小小陸真的好乖,閉著眼睛,生怕水弄到眼睛裏,很小聲地說:“阿娘,幫我洗幹凈一點,不是臟娃娃,這樣大家就會跟我玩了。”

他好傻,見村裏大人小孩都避著他,對他指指點點,拿石頭砸他,叫他“壞種”、“災星”,他還當是別人嫌他臟。

好傻的小小陸。

寧窈低頭咬他脖子,嘬出一顆草莓,陸執一動不動,跟小豬一樣。

好能睡的大魔頭。

傀儡人把烤好的魚裝盤,又任勞任怨地洗好桃子和果子來,堪稱年度最勤勞員工。

寧窈高高興興地吃魚,吃得滿嘴噴香,這魚味道好極了,全身不帶刺,肉嫩多汁,寧窈一口氣吃了五條。

肚子突然被人捏了捏。

寧窈嘴裏叼著魚,往下看,正和陸執漆黑的眼眸撞上。

“我要吃。”他說。

“那你起來。”

“你餵我。”

“……”寧窈看在小小陸的份上,她夾起一塊魚遞給陸執,“趁熱吃。”

他卻定定地望著她,動也不動一下,“撕成小塊餵我。”

眼神有些嫌棄,好像在說“怎麽連餵人吃魚都不會簡直笨死了”一樣。

活像個大人不買玩具就地躺倒耍賴的熊孩子。

寧窈攤手:好吧好吧,誰叫我是個受不了帥哥撒嬌的人,我實在太沒原則了。

她餵陸執吃魚,按他說的,撕成小塊,餵到陸執嘴邊。

起初幾口,他邊吃邊皺眉,好像味道並不滿意,可也不許寧窈停下,只是說:“鹹了點。”

其實味道正好,只是陸執已經許多年不曾進食,口味淡到極致,一點鹽也足夠刺激味蕾。

人生有好多美好的味道,他都好久沒嘗過。

寧窈從中找到某種投餵的樂趣,而陸執也挺像一只壞脾氣的大貓,要人餵魚,還嫌魚難吃。

陸執吃相斯文,嘴裏嚼著食物的時候不說話,一口吃完才吃下一口,這樣看起來有很乖。

他全程閉著眼享受服務,一點不擔心寧窈會給他下毒。

寧窈一肚子壞水晃蕩,把手指送到陸執嘴邊。

看他吃不吃。

陸執不明就裏,將她手指卷進嘴裏,牙齒剛碰上,寧窈縮了一下,他吃出不對,睜開眼,目光深深如許,直看進她心底裏。

啊啊啊!

陸執這副衣襟半敞,目光深沈,眼角泛紅的模樣實在太勾人了!

寧窈一顆少女心瘋狂蹦迪,被引誘得不要不要的。

眼下氣氛正好。

她估摸,怎麽著也得有個親親什麽的。

寧窈內心糾結,她是裝矜持假意拒絕比較好呢,還是順從本心,直接撲上去啃他比較好。

哎呀好害羞!

第一次談戀愛就是沒經驗嘛!

——然後陸執就睡著了。

沒錯。

他,又睡著了!!!

寧窈一張小臉氣成紅豆包,氣鼓鼓的,一個人把剩下的魚和果子都吃了。

因為肚子被強征,她哪兒也去不了,只好躺下和陸執一塊兒睡。

傍晚,他沒醒。

一夜過去,他沒醒。

早上寧窈吃早餐,陸執被香味打擾,短暫的醒了一盞茶時間,享受來自寧窈的投餵服務。

然後繼續睡。

寧窈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偷偷跟自己換了人設,為何會有這麽懶散的反派角色啊?

敵人都打到水晶了。

他抓來的老和尚也不處置一下,要麽殺了要麽放了,哪怕砍了腦袋掛山門口示威也好啊。

帶回來給他養老啊?

寧窈被他折磨得逐漸黑化。

甚至覺得自己更有當反派的潛質。

更可氣的是,他那條蛇倒是每天早上按時蘇醒哦,雷打不動,每每都讓她非常苦惱。

就連傀儡人都發現陸執不對勁。

“主人從來不會這樣睡覺的,他從不睡覺的。”

直到第五天。

寧窈感覺到青鸞山外滾滾而來的靈力,繁雜混亂,各種修為的都混在一起。

他們無法越過陸執設下的屏障。

卻在嘗試用各種法器和陣法攻進來。

傀儡人也感覺到不安。

寧窈心裏根本不怕,她知道陸執是不會敗的,不管對手如何強大,他都不會輸。

這天吃完晚飯,寧窈照例給陸執梳頭發,用指腹輕輕按摩頭上穴位。

她發覺陸執很喜歡這樣子,哪怕他睡著了,也會在她梳頭發的時候放松眉頭。

她在他滿頭烏發裏發現了幾根銀絲。

寧窈手忍不住抖了一下,不小心拽下來一根銀發,她獨自坐著,對著那根頭發研究了好久,確定這是昨天夜裏長出來的。

陸執醒過來,就看見寧窈在發呆。

她好慌張地將什麽東西藏到背後,表情倉皇,杏子眼怔怔地望著他,覆雜難名。

這種表情像淋了雨找不到家的小兔子,陸執心裏刺了一下,很不舒服。

他坐起來,擡起寧窈的下巴,“怎麽了?餓了?東西都吃完了?”

寧窈:“……”不是,她就只有這點出息?

“那是怎麽了?又要洗澡?”

寧窈的悲傷情緒徹底被打斷。

她不管了!她不要做矜持少女!她要黑化!要把BE文學變成沙雕!

狗男人一點都不懂她嗚嗚嗚!

她扭開臉,冷哼了聲,氣鼓鼓的包子臉氣啾啾地,“告訴你吧,趁你睡著了,我跟你的大蟒蛇好好談了會兒心。”

陸執楞了一下:“你對我幹了什麽?”

寧窈非常得意,沖他做了個鬼臉,露出反派的陰險笑容:“你的大蟒蛇剛開始很不配合,在我的耐心引導下,它總算乖乖聽話,最後徹底在我手裏投降,源源不斷地吐露出汙濁的秘密……”

詭異的沈默後。

陸執難以置信地看著寧窈,眼角一點點泛紅,眼神又羞又惱,“你怎麽可以趁我睡著了,一個人做這種事?”

寧窈渣女式聳肩:“這種事一個人就夠了。”

她藏在手心的白發一瞬間消失。

陸執氣得胸膛起伏,呼吸不暢,冷冰冰盯著寧窈看了好一會兒,然後一個人出去了。

八成是又離家出走了吧,寧窈心想。

過了會兒他回來,帶著一身冰冷水汽。

還有三個門派首領的人頭。

寧窈:哦,這是泡冷水澡冷靜,外加殺人洩憤去了。

他把人頭扔給另一個洞裏的老和尚,看了眼寧窈,冷著臉坐到角落裏,一派不想與她同流合汙的架勢。

寧窈也剛在他神府深淵裏吃死魂,順便暴揍血魔咒。

累的很。

準備躺下睡覺。

忽然聽見他悶悶不樂的聲音:

“以後你要做這種事,記得把我叫起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采納了吾——同學的大蟒蛇意見,筆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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